☆、道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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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葭報道的日子是周末。
前一天晚上折騰得很厲害，饒是薛簡再好的身體素質，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。
他拖著松松垮垮的睡衣倚在沙發上，看著曾葭在廚房裏忙前忙後，這樣的景象讓人覺得安心極了。四下打量著，突然疑問道：“你的行李呢？”
“住宿用品學校都安排得差不多了。七零八落的過去再置辦就成。”
“我是說你的私人用品，你們女生出門不是……”
曾葭把米倒進鍋裏，開了電飯煲，用圍裙擦了擦手，轉頭看著他，露出不解的表情。
薛簡有些洩氣：“算了。”
“對了，我差點兒把這事給忘了。”他一拍額頭，小跑回臥室拿出手機，翻開通訊錄遞給她，有些小心地打量她的臉色才說，“天剛亮的時候我接到個陌生電話，從海城打過來的。可是沒說話就掛了……額，你看看會不會是你家裏的？”
她呼吸有些不穩。
“哪裏有賣手機的？”
他想了想，問：“你要聯通的、移動的還是電信的？”
“有什麽區別？”
“移動打電話便宜，聯通網速快，電信……奧，同運營商可以開親情號……”
解釋完了曾葭問：“你用的是什麽？”
“移動的。要不你也……”
曾葭：“我就買聯通機吧，傅叔用的是聯通。”
“你費事問我就是為了好玩嗎？”薛簡被她捉弄了，也沒真生氣，“我記得A大附近很多手機賣場，你到學校外頭留點兒心。這樣，你記下我手機號碼，買了電話之後立刻跟我聯系。不過，你們為什麽開學這樣早？”
“我沒跟你說嗎？我們軍訓啊。”
他瞪大了眼睛，驚訝地說：“這麽熱的天？！我記得你血糖有點兒低，能撐得住嗎？要不請假吧。”
曾葭忍不住笑了，他的表情未免太誇張，難道忘了兩個月是誰成天和他對打了？
“只是普通的訓練，沒你們警校體能特訓那麽大的強度。再說了，我又沒病沒災的，搞什麽特殊化。”
“可是你……”
“好啦！怎麽婆婆媽媽的？”她說話的功夫整理好了衣服，跨在沙發上理了理包，“少爺，那我走咯。您老保重吧。”
“你還沒吃飯呢！”
“我兩小時前吃過早點了，午飯回學校用，正好熟悉熟悉環境。菜在鍋裏呢，你將就著吃點兒吧。”
他著急忙慌地爬起來，拇指按著太陽穴，另一只手作出阻攔的姿勢，“你等等，等等我就換衣服，怎麽著我也得送你過去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查過公交了。”
“不行，你第一天多少事要忙？一個人怎麽能處理。”
她不屑地上下打量他，“難道你準備幫我？”
“怎麽不行！”
“行，行。”她掰著手指想，“收拾床鋪？”
“……”
“整理資料？”
“……”
“熟悉校園？”
“……”
“準備教材？”
“……”
“綜上所述，您還是在家好好歇著吧。”
薛簡尤不死心，“我可以……給你撐場子。”
她深吸了一口氣，有點無奈地看著他，“你昨天就不對勁，接了個電話之後拼命地灌酒，明明原本不讓我喝的。我認為你很自律，昨晚就是打了趟地道戰你也不會九點了才起床，你心裏有事。不管你想要推脫什麽還是躲避什麽，不要拿我當借口。”
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，薛簡懵了三秒，目光隱隱躲閃，“你，你怎麽這麽說，我其實……”
“你不用跟我說這麽多，這是你自己的事情。我得先走了，你也說了，第一天事情很忙。”
薛簡換好衣服追到小區門口，炎陽烤炙大地，馬路上車來車往堵得水洩不通，寥寥幾個被酷暑壓垮的背影。
一時之間，他竟不知該往哪裏去。
心煩意亂的時候口袋裏手機又震了震，他不用看也想得到是誰，按下接聽鍵不悅地說：“我說了我今天跟朋友有事，你……”
“你是誰？”電話另一端響起一道清冽的聲音。
“……”
薛簡想起曾葭前些日子總是嘮叨的那句，接電話不看來電顯示的毛病早晚害死人。後知後覺地看了眼手機屏幕，號碼很眼熟，歸屬地也很眼熟，大約仍舊是早晨那個不出聲的電話。
他試探著問：“你是找……曾葭的？”聽聲音充滿鋒芒意氣，或許是個小孩子，“你是傅海嗎？”
那邊很驚奇，“你怎麽知道我？”
薛簡笑著說：“我是你姐姐的朋友，他跟我提過你。”
“我姐長這麽大只有許懐姐一個朋友。你是哪裏冒出來的？”
林薛簡將手機拿得遠離了些，“小朋友，你這樣說話是不對的……”
傅海：“我不是小朋友！我姐呢，你讓她來跟我說。”
薛簡擰了擰眉，“你姐不是說給家裏打過好幾通電話了嗎？你怎麽還有事情找她？”
傅海不高興地說：“我們兄弟姐妹之間的話，管你什麽事情！”
“抱歉，你現在打的是我的電話，你說關我什麽事？”
“你……”
薛簡深感曾葭姐弟倆性格的差異，一個能忍則忍，一個一點就炸，半晌說不出一句好話。但是按照曾葭的處事，一個多月過去了也沒跟家裏說過當初的危險，他可不敢拆她的臺。
於是沒辦法解釋更多，心裏漸漸不耐煩，只能說：“她今天就買手機了，到時候我讓她給你回電話。可以了？”
沒有回覆，那邊的呼吸粗了粗，然後狠狠地摔了話筒。
薛簡嘴角一顫，疲憊地按了按耳朵。
他不知道曾葭和家裏人鬧了怎樣的不愉快，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只身遠行死不回頭，即便她的惦念無比明顯，愧疚也無比明顯，無意中說起這個弟弟，眼裏的疼愛寵溺無比明顯。
他繞著小區轉了三圈，日頭越來越大，襯衫被汗水打濕。回到屋子裏，先給母親打了個越洋電話，佯裝無意的提起今天的日期，她卻和之前無數次一樣不為所動。
她仍舊無法原諒父親，連提起他都嫌累。
薛簡心裏墜得慌。
沒過多久來了一條短信，他邊吃飯邊打開看，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：我到了，勿念——曾葭。
他立刻把號碼存進了手機，曾葭的名字不好打，找了一圈沒找到，想起曾葭對他的稱呼，心血來潮，索性備註了個“曾丫頭”。想象著曾葭聽到這兩字時的神情，他忍不住樂出聲，立刻回了電話過去。
原本只是想告訴她傅海的事情，說完雙方都沈默著，似乎只有在提到家人時才能感受到她深刻的情緒。這次突然心裏一動，問：“你和你家裏是怎麽回事？”
曾葭沒說話。
薛簡接著道：“咱倆第一次見面那天，你也是用的我手機打電話。我似乎聽出點苗頭來，你還……”
她打斷她：“我不想說這些。”
她一向有耐心，很少這樣打斷他的話。
“你今天磨磨蹭蹭的，現在又跟我說這些，該不會是為了你爸媽的事情吧？”
他咽了咽口水，索性不再瞞著，悶悶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他答得直接，換成曾葭不明所以了：“你為什麽願意跟我說這個？”
薛簡：“你不是想知道麽？”
曾葭心想，我對你的家事毫無興趣，我只是關心你的心情，另外就是起碼的客套話。
“我想知道你就告訴我？”
“對，我一向不瞞著朋友什麽，像石頭也一樣。”
曾葭沈默了一會兒，“石頭和你從幼兒園就好上了，咱倆才剛認識。這怎麽能比。”
薛簡“啊”了一聲，他倒是從沒糾結過這個問題。在他看來人與人的相處講究的是投緣，時間拉的長拓得深，到底抵不過沒什麽道理的直覺和眼緣。
他大約感受到曾葭是個戀舊的人。
他失笑，“將心比心吧。我認識石頭這麽多年，還有許多很長時間的朋友，卻只有你幾句話能猜出我的心事。”
“你不要這樣煽情，我會不好意思……”
“不是吧？”他擰眉揚聲，語氣裏滿滿的不可思議，“我家丫頭這麽純情？！”
“……所以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？”
他收了玩笑，正經地問：“你為什麽不回家？”
曾葭沒有回答他，他們兩人問題的本質就不同，怎麽能相提並論。何況他的本意顯然不是探討她的想法，而是尋求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。可是別人的選擇，憑什麽要她來給答案？
她只能勸他說：“你拋硬幣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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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一天晚上折騰得很厲害，饒是薛簡再好的身體素質，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。
他拖著松松垮垮的睡衣倚在沙發上，看著曾葭在廚房裏忙前忙後，這樣的景象讓人覺得安心極了。四下打量著，突然疑問道：“你的行李呢？”
“住宿用品學校都安排得差不多了。七零八落的過去再置辦就成。”
“我是說你的私人用品，你們女生出門不是……”
曾葭把米倒進鍋裏，開了電飯煲，用圍裙擦了擦手，轉頭看著他，露出不解的表情。
薛簡有些洩氣：“算了。”
“對了，我差點兒把這事給忘了。”他一拍額頭，小跑回臥室拿出手機，翻開通訊錄遞給她，有些小心地打量她的臉色才說，“天剛亮的時候我接到個陌生電話，從海城打過來的。可是沒說話就掛了……額，你看看會不會是你家裏的？”
她呼吸有些不穩。
“哪裏有賣手機的？”
他想了想，問：“你要聯通的、移動的還是電信的？”
“有什麽區別？”
“移動打電話便宜，聯通網速快，電信……奧，同運營商可以開親情號……”
解釋完了曾葭問：“你用的是什麽？”
“移動的。要不你也……”
曾葭：“我就買聯通機吧，傅叔用的是聯通。”
“你費事問我就是為了好玩嗎？”薛簡被她捉弄了，也沒真生氣，“我記得A大附近很多手機賣場，你到學校外頭留點兒心。這樣，你記下我手機號碼，買了電話之後立刻跟我聯系。不過，你們為什麽開學這樣早？”
“我沒跟你說嗎？我們軍訓啊。”
他瞪大了眼睛，驚訝地說：“這麽熱的天？！我記得你血糖有點兒低，能撐得住嗎？要不請假吧。”
曾葭忍不住笑了，他的表情未免太誇張，難道忘了兩個月是誰成天和他對打了？
“只是普通的訓練，沒你們警校體能特訓那麽大的強度。再說了，我又沒病沒災的，搞什麽特殊化。”
“可是你……”
“好啦！怎麽婆婆媽媽的？”她說話的功夫整理好了衣服，跨在沙發上理了理包，“少爺，那我走咯。您老保重吧。”
“你還沒吃飯呢！”
“我兩小時前吃過早點了，午飯回學校用，正好熟悉熟悉環境。菜在鍋裏呢，你將就著吃點兒吧。”
他著急忙慌地爬起來，拇指按著太陽穴，另一只手作出阻攔的姿勢，“你等等，等等我就換衣服，怎麽著我也得送你過去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查過公交了。”
“不行，你第一天多少事要忙？一個人怎麽能處理。”
她不屑地上下打量他，“難道你準備幫我？”
“怎麽不行！”
“行，行。”她掰著手指想，“收拾床鋪？”
“……”
“整理資料？”
“……”
“熟悉校園？”
“……”
“準備教材？”
“……”
“綜上所述，您還是在家好好歇著吧。”
薛簡尤不死心，“我可以……給你撐場子。”
她深吸了一口氣，有點無奈地看著他，“你昨天就不對勁，接了個電話之後拼命地灌酒，明明原本不讓我喝的。我認為你很自律，昨晚就是打了趟地道戰你也不會九點了才起床，你心裏有事。不管你想要推脫什麽還是躲避什麽，不要拿我當借口。”
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，薛簡懵了三秒，目光隱隱躲閃，“你，你怎麽這麽說，我其實……”
“你不用跟我說這麽多，這是你自己的事情。我得先走了，你也說了，第一天事情很忙。”
薛簡換好衣服追到小區門口，炎陽烤炙大地，馬路上車來車往堵得水洩不通，寥寥幾個被酷暑壓垮的背影。
一時之間，他竟不知該往哪裏去。
心煩意亂的時候口袋裏手機又震了震，他不用看也想得到是誰，按下接聽鍵不悅地說：“我說了我今天跟朋友有事，你……”
“你是誰？”電話另一端響起一道清冽的聲音。
“……”
薛簡想起曾葭前些日子總是嘮叨的那句，接電話不看來電顯示的毛病早晚害死人。後知後覺地看了眼手機屏幕，號碼很眼熟，歸屬地也很眼熟，大約仍舊是早晨那個不出聲的電話。
他試探著問：“你是找……曾葭的？”聽聲音充滿鋒芒意氣，或許是個小孩子，“你是傅海嗎？”
那邊很驚奇，“你怎麽知道我？”
薛簡笑著說：“我是你姐姐的朋友，他跟我提過你。”
“我姐長這麽大只有許懐姐一個朋友。你是哪裏冒出來的？”
林薛簡將手機拿得遠離了些，“小朋友，你這樣說話是不對的……”
傅海：“我不是小朋友！我姐呢，你讓她來跟我說。”
薛簡擰了擰眉，“你姐不是說給家裏打過好幾通電話了嗎？你怎麽還有事情找她？”
傅海不高興地說：“我們兄弟姐妹之間的話，管你什麽事情！”
“抱歉，你現在打的是我的電話，你說關我什麽事？”
“你……”
薛簡深感曾葭姐弟倆性格的差異，一個能忍則忍，一個一點就炸，半晌說不出一句好話。但是按照曾葭的處事，一個多月過去了也沒跟家裏說過當初的危險，他可不敢拆她的臺。
於是沒辦法解釋更多，心裏漸漸不耐煩，只能說：“她今天就買手機了，到時候我讓她給你回電話。可以了？”
沒有回覆，那邊的呼吸粗了粗，然後狠狠地摔了話筒。
薛簡嘴角一顫，疲憊地按了按耳朵。
他不知道曾葭和家裏人鬧了怎樣的不愉快，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只身遠行死不回頭，即便她的惦念無比明顯，愧疚也無比明顯，無意中說起這個弟弟，眼裏的疼愛寵溺無比明顯。
他繞著小區轉了三圈，日頭越來越大，襯衫被汗水打濕。回到屋子裏，先給母親打了個越洋電話，佯裝無意的提起今天的日期，她卻和之前無數次一樣不為所動。
她仍舊無法原諒父親，連提起他都嫌累。
薛簡心裏墜得慌。
沒過多久來了一條短信，他邊吃飯邊打開看，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：我到了，勿念——曾葭。
他立刻把號碼存進了手機，曾葭的名字不好打，找了一圈沒找到，想起曾葭對他的稱呼，心血來潮，索性備註了個“曾丫頭”。想象著曾葭聽到這兩字時的神情，他忍不住樂出聲，立刻回了電話過去。
原本只是想告訴她傅海的事情，說完雙方都沈默著，似乎只有在提到家人時才能感受到她深刻的情緒。這次突然心裏一動，問：“你和你家裏是怎麽回事？”
曾葭沒說話。
薛簡接著道：“咱倆第一次見面那天，你也是用的我手機打電話。我似乎聽出點苗頭來，你還……”
她打斷她：“我不想說這些。”
她一向有耐心，很少這樣打斷他的話。
“你今天磨磨蹭蹭的，現在又跟我說這些，該不會是為了你爸媽的事情吧？”
他咽了咽口水，索性不再瞞著，悶悶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他答得直接，換成曾葭不明所以了：“你為什麽願意跟我說這個？”
薛簡：“你不是想知道麽？”
曾葭心想，我對你的家事毫無興趣，我只是關心你的心情，另外就是起碼的客套話。
“我想知道你就告訴我？”
“對，我一向不瞞著朋友什麽，像石頭也一樣。”
曾葭沈默了一會兒，“石頭和你從幼兒園就好上了，咱倆才剛認識。這怎麽能比。”
薛簡“啊”了一聲，他倒是從沒糾結過這個問題。在他看來人與人的相處講究的是投緣，時間拉的長拓得深，到底抵不過沒什麽道理的直覺和眼緣。
他大約感受到曾葭是個戀舊的人。
他失笑，“將心比心吧。我認識石頭這麽多年，還有許多很長時間的朋友，卻只有你幾句話能猜出我的心事。”
“你不要這樣煽情，我會不好意思……”
“不是吧？”他擰眉揚聲，語氣裏滿滿的不可思議，“我家丫頭這麽純情？！”
“……所以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？”
他收了玩笑，正經地問：“你為什麽不回家？”
曾葭沒有回答他，他們兩人問題的本質就不同，怎麽能相提並論。何況他的本意顯然不是探討她的想法，而是尋求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。可是別人的選擇，憑什麽要她來給答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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